终于有修饰下是索南的形容词了!祖国语言的宝库越来越丰富,我等下是索南无比激动!
新词:沟命海心,地命海心 释义:始于2013年下半年,语法组成并未超出汉语一般规范,是“吃地沟油的命,操中南海的心”缩略句式。往前追溯有“拿着卖白菜的钱,操着卖白粉的心”,往后引申为“生日本人的气,砸中国人的车”。已被新华社转载引述,存在成为规范用语的潜力。 罗昌平/文 有过农耕经历的入城者,大概都能记得,少小偷懒时遭到父母呵斥的经历。通常,男孩被指“农民的命,官府的心”,女孩则是“丫鬟的命,小姐的心”。意思相当直白,就是面对现实,认清身份,做好本分之事。 “农命官心”的价差,过去主要依靠科举制度填平,如今政体虽有变异,但鲤鱼跳龙门的现实红线仍然存在。可惜了这几代农耕市民,他们本来生活在一个绿色的生态循环之中——垃圾排泄作为肥料进入田地,哺旧季新,自足衣食;洗脚进城之后,面临另一个浑黑的生态循环——下水道的废油摇身一变,作为“食用油”重返餐桌。 即使如此,他们仍然未改对于权力的膜拜与追随,一边吃着地沟油,一边梦想着自己或子嗣能够进入海里,或者通往海里的想象之路上,替那里的主人操操闲心,这便有了“沟命海心”,意思大体等同于“农命官心”,或者“丫命姐心”,又或是两者的升级版本。 在《咬文嚼字》评选的十大年度流行语中,“中国梦”一马当先,独领其余九大:光盘、倒逼、逆袭、女汉子、土豪、点赞、微XX 、大V、奇葩。居然没有“小伙伴”,以及小伙伴们饶有兴致的“沟命海心”! 这个新词以“沟命海心”和“地命海心”两种表述存活,经百度搜索,截至2013年12月31日,前者有2340000个网页,后者有325000个网页。就平仄而论,“地命海心”犯了孤平,加之“沟”与“海”相通并且对仗,读起来更加上口。 经过网络疯传,这个新词首次印上了《青年报》,并经新华社转载进入大众视野。如今,百度百科也给它独立门户的待遇。这是一种跨越时代且广泛留存的思维和行为模式,溯其历史,检测助其存活并壮大的土壤,巧不可阶。 一 对应这一新词,小伙伴们接力设置了不同的情景模式—— 〖北漂版〗阴暗潮湿的地下室,瘦弱青年一边吸着廉价烟,一边看着军事频道,陷入了沉思:如何突破美国封锁?如何收复台湾?如何保住钓鱼岛?一个个难题需要他思索,抉择。此时,传来踹门的咣咣声:开门!查暂住证! 〖农民版〗骄阳似火的苞米地里,黝黑汉子陷入了沉思:村里三个寡妇的个人问题怎么解决?18亿亩红线如何才能保住?十八大能否奠定大中华在全球的优势地位?此时,传来村姑的吆喝:老不死的,咱家的猪跑翠花家配种去了! 〖法学硕士版〗领导亲自去吃包子,引起一系列难题:包子发票开不开?抬头写啥?吃坏肚子怎么办?是按消法处理还是按侵权处理?立案怎么立,一审法院放在哪一级?是该适用简易程序还是普通程序?此时,床头传来女声:学弟…… 〖券商销售版〗人声鼎沸的交易室,青年一手拿烧饼,一手把白水,陷入沉思:银行间市场下一步该怎么发展?央行如何调整政策?怎样对冲美帝的金融殖民?此时,经理唾沫横飞:把合同搬楼上去盖章! …… 果然是“理想很丰满,现实很骨感”,照此语式,每个行业都会写出属于自己的剧本。 客观判断,沟命海心应该归类为中性词,它表达的是一种主观错位的状态,即当事人做出与自己身份不一致的想法或行动。这一过程存在三个步骤,一是身份的错位,二是空想或行动,三是对应的惩戒。 但是,倘若将此对应不同的群体,沟命海心似乎表现出褒贬不一的倾向。从右往左看,这个新词产生了钓鱼岛事件前后,主要用来描述一个特殊群体——拔旗子弟、碍国青年。上述虚拟的情景模式,也大体吻合这一类,贬义明显,或者说以调侃为主。 顺此角度看去,在这个成语形成的同期,还有一段流传甚广、被指伪造的林语堂语录:“在中国就有这么一群奇怪的人,本身是最底阶层,利益每天都在被剥削损害,却具有维护统治阶级的思想意识。在动物世界里找这么弱智的东西都几乎不可能。” 追查原话,应该是林语堂发表在1937年《申报》上的一段文字:“中国就是有这么一群人,为了几个卢布,不惜出卖自己的国家和民族的利益,在报纸上疯狂叫卖自己的汉奸言论,武装保卫苏联,支持外蒙人民自己当家做主。在动物世界里找这样的动物几乎不可能。” 伪造的语录能够获得如此多的转播,并且持续如此长的时间,说明切中要害,引发公众共鸣。其实,中华文明还在大量类似俗语可资印证,比如,北方俚语“咸吃萝卜淡操心”,又如,宫廷典句“皇帝不急太监急”。 关于“皇帝不急太监急”,野史提供了两个出处:其一,黄帝善饮,闻得宫内有一太监海量,诏之对饮,酒过三巡,太监内急服输,黄帝笑曰:“此乃黄帝不急太监急也。”后人谬之,“黄帝”成了“皇帝”;其二,大清祖训,皇帝与妃子行房不得超过两个时辰,太监掐点高呼:“是时候了”。连喊数声,皇帝不从,太监就会裹被抬走妃子,遂成此说。 古典野史与现时段子即使并非事实,却也是一种心境或时态的折射。此种用意,皆指那些身居底层乃至身为奴仆,却能甘心自愿为主子分心的现象。经过代代传递和渲染,固定下来成为文化,并具备强大的力量。 对于他们,只能是“哀其不幸、怒其不争”。鲁迅说了:“把沦为异族奴隶之苦告诉国人,是很必要的,但是切莫使人得出结论:那么,我们倒不如做自己人的奴隶罢。”如果自认为是做了自己人的奴隶,似乎真就要尽好本分,多替主子分忧解难。 二 然而,沟命海心的含义似乎并不止于此,或者说,不同的群体眼里,有着不同的调侃对象。倘若从左往右看,结果截然不同,而且,不光一名所谓成功人士展现了这样的视角。 我们将时间的维度从一年扩展到十年,也就是从2013年倒推至2003年,会清晰看到,潮起潮落之时,有一个并不太大的群体在持之以恒进行逆向运动。十年前,他们在孙志刚事件中上书;十年后,他们为公民权利上街。 这一群人,由律师、写手、讲师、书商等组成,他们通过努力本可告别吃地沟油的命,但为了那些还在吃地沟油的群体,回调了自己的地位,与后者同吃同喝,“提供希望、朝气、具体的行动,而不是悲观无力和嘲弄的腔调”(许知远语),进行着艰难的努力。本来,教育平权、官财公示等都是海里主人的行权责任,但他们却在错位呼吁,积极行动。用看客的眼光评判,他们就是沟命海心者。 他们的思想、行动与罪名不能被媒体言说,很少被精英关注。因为媒体被限制只能娱乐,而精英们要大谈全球化、增长率,这个群体微弱的坚持只是跨越式发展中的背景音符;唯一对他们高度聚焦的官僚机构,却给他们以灾难。很难想象,21世纪都过去13年了,呼吁教育平权、官财公示居然是犯罪。这似乎只能借用《黄金甲》的台词解释:“天地万物,朕赐给你,才是你的;朕不给,你不能抢。” 无论官场还是商场,这种逆势而为都被视为反面典型,它与焦大精神如出一辙。 焦大是《红楼梦》中的人物,两次出场都是骂街形象,曾因救过宁国公贾演,身为老奴却要居功自伟,他批判一代不如一代的贾府子孙,这种恨铁不成钢看起来很正义,很没有奴才视角。鲁迅点评,“焦大的骂,并非要打倒贾府,倒是要贾府好……所以这焦大实在是贾府的屈原”。就是这等好心,下场却是被塞了一嘴的马粪。 焦大精神就是将主子放在一个尴尬的位置上,让其小心眼、自卑傲气、不为外人道的细节都大白于显微镜下,主子不恨你才怪。自然,焦大的悲剧也是主流社会的反向参照。 回到那个逆向的群体,民间无视,源于他们功绩不显;主流排斥,起于他们过度敏感;体制围堵,始于他们顽强抗争。当体制开始逼迫这个群体时,主流社会给他们贴上“敏感”便签,要么心安理得地绕道而行,要么表现出最大的配合。 正因为此,他们成了“主流社会”的失踪者,家庭被局部切割,生活陷入伤辱循环,由此逐步边缘化。当失踪成为一种常态,这正坚定了外界对他们的印象定格。而另一方面,在固若金汤的权力金字塔中,当刚刚萌芽的这种塔底力量都被清除,权力的惯性无处不在——就像太监居然可以干预到皇帝的性生活,甚至可以混成九千岁,那是第一类沟命海心的强大动能。 三 古典中国,论名分,谈本分,有大有小,合起来就是礼义结构,相当于现在的权利构成体系。 一次听历史学者吴思讲座,他质疑“right”的译法,现在通用的“权利”是晚清美籍传教士丁韪良的作品,他自己也觉得译名不好,并解释说,权利所指的就是个人应得之分。于是,吴思提出补救译法,可作“权分”,这就具备正当性的感觉了。 当沟命海心式的错位空想与逆向动作不行,那么,本分之事当是每个公民的应尽义务吧?现实未必。 按照鲁迅的说法,我们自古以来,就有埋头苦干的人,就有拼命硬干的人,就有为民请命的人,就有舍身求法的人。这构成中国的脊梁。换到今天,一个健康社会需要善于死磕的律师、坚守良知的商家、勇于揭黑的记者、乐意变革的官员……但基于良汰效应,这个本该稳定的结构被打乱,事不关己反成“共识”。至少在过去一年里,拥有较大资源的企业家,所谓的成功人士,体现出较大的矛盾。 在岁末的凤凰财经峰会上,法学家张千帆与大富豪黄怒波的对论擦出了火花——黄讲述了一段与政府打官司的往事,认为代价很大,“以后永远不要跟衙门打官司。其实仔细想一想,你是在跟一种体制作对,这个体制还没有进化好。现在做商人了,要比较圆滑,这个不能投就投别的。”张听后称,“大家都像你现在这样,中国的法治动力在哪?”黄坦然接受了这个批评:“你要理解我承担的压力,有几万人饭碗等着你。” 这样的分歧在2013年并非第一次。从柳传志的“在商言商”引发王瑛退岛事件,到人财两空的“湘西集资案”主角曾成杰,可谓一次次呈现冲突。一位有情怀的企业家这样归纳“在商言商”:不加入执政党政治组织;不与特权合谋;不作为人大代表履行参政议政职责;不勾结、贿赂政府公共权力;不为规避政治压力而让企业做出业务牺牲。他的这五点对柳传志来说几乎是“打脸”,至于他涉罪所及的资助平权运动,则更是绝大多数企业家不敢谈及的话题,更别说行动。 在商言商就是不能沟命海心,但在当今语境下,这是一种自我欺骗,因为权力依然把持并行使着合法伤害权。如果谁都继续做鸵鸟,局势必然更加恶化。在这个问题上,王石比柳传志真诚得多,他检讨自己没有在重庆事件中发声,“是懦弱错误的行为。对违反法律,侵犯财产、侵犯生命的权力部门应该明确态度:不!” 沟命海心彰显了一种韧性,有点轴,不能轻易弃阵。韦伯所述的“政治是一种用缓力穿透硬木板的艺术”,说的正是这种韧性,即使归零重启仍然不改初心。但是,如果这个词只能用于描述拔旗子弟、碍国青年,那真是悲剧。 当然,在官与民之间,在沟与海之间,如何架设桥梁或隧道,则是意念之外值得探索并实践的难题。
|